《大明王朝1566》沈一石打着织造局的招牌赈灾有什么意图?

这篇文章的作者写的很透彻,我把他的答案全部都看了一遍。留下这一篇做个痕迹。

先给结论:沈一石打着织造局的灯笼去买田,一方面是来自于郑泌昌、何茂才的原因,另一方面,才是他自己的原因。

这件事情是沈一石、郑泌昌、何茂才一起做的。郑泌昌、何茂才要沈一石打着织造局的牌子去买田,沈一石把买田改成了赈灾。

这是第二个我在《大明王朝1566》这个电视剧下的问题。全系列暂为:

《大明王朝1566》一共四十六集。

全剧的一个核心,是讨论制度与人性。

可以分成两部分,第一部分从1集到32集,是严党与清流的殊死对决,考验的是人性;

第二部分从33集到46集,是皇权与民权的激烈拉锯。探究的是制度。

四件大事缀连剧情,分别是“改稻为桑”、“织造局买田”、“六必居题词”、“海瑞上疏”。前两件事组成第一部分,后两件事组成第二部分。

两个主角,嘉靖与海瑞,站在两个端点。其余所有政治人物,都夹在嘉靖与海瑞中间。嘉靖中心,可以称作庙堂之高;海瑞中心,可以称作江湖之远。

第一部分里,他们相继出场,都发挥着扭转整个事件的作用,可是对于严党和清流,他们都是客观一方。

第二部分里,他们开始决斗,从一开始通过中间的内阁、司礼监接触,到最后终于正面对决,他们都是主观一方。 由此开来,连接万方。

我把沈一石打着织造局的旗号买田这件事,看作是四件大事之一,地位和改稻为桑等事一样。所以虽然问题是“沈一石为啥打着织造局的灯笼去买田”,可我也想在这个回答之下作为我的第二篇看剧心得。

因为这件事真的太重要了。

下面我们来细细梳理一下剧情,剧情弄明白了,原因自然就出来了。

嘉靖四十年初的财政会议上,朝廷定下的方针叫改稻为桑。

进行这项改革的地点,就是“七山二水一分田”的浙江,而此时的第一批秧苗已经插下去了。这还不算,浙江当时的巡抚胡宗宪,身上还兼着兵部尚书衔和浙直总督,这两个头衔意味着他还要抗击东南的倭寇。

这样一说明眼人都看明白了,就是在浙江改稻为桑,天时地利人和都不好。这个事要是搞,它也不能在浙江搞,就是在浙江搞,一年也绝对搞不成。硬搞的最坏结果是什么?是浙江百姓要起来造反,倭寇乘机进攻,大明立时就乱。这些既是客观事实,又是胡宗宪在这件事情上所持的态度。

那么严嵩,或者说严党,为什么要在浙江搞改稻为桑呢?原因很简单,那就是包括胡宗宪在内的浙江官员全部都是严党的人。嘉靖说了,桑田仍按照农田征税,代表着他们可以借着改稻为桑,吞并百姓的田地,自己(吞百姓的田)产丝卖给自己(官商沈一石),税还交的少,所以浙江上下都认准了这是个贪污的好机会。所以百姓不愿意改,他们就逼着百姓改。

这些弊病,张居正都看了出来,裕王和清流们,也决心在改稻为桑一事上,与严党抗衡,于是,将与胡宗宪有旧的谭纶派到了浙江。

这里必须先说明一点,不是裕王府的谭纶给胡宗宪带来了影响,迫使他拒绝改稻为桑,而是胡宗宪自己本身就拒绝。

由于胡宗宪本身的态度,导致强制在浙江改稻为桑改不成了,整个严党上下除了严嵩都认为胡宗宪背叛严党打算投靠清流,严世蕃震怒之余,直接下令郑泌昌何茂才,让他们瞒着并越过胡宗宪,趁着端午讯涨潮,将浙江杭州九个县全淹了。是为毁堤淹田。

毁堤以后,胡宗宪无奈在淳安建德两个县分洪,淹了淳安一个县建德半个县,留住了七个半县。

毁堤淹田一事,浙江官场的杨金水郑泌昌何茂才都知道,他们几个不是主谋也是从犯。他们打算把这件事报成

天灾,用杭州知府马宁远、淳安县令常伯熙、建德县令张知良、河道衙门监管李玄这些小角色来顶罪。可胡宗宪从马宁远嘴里问出了毁堤淹田的所有真相,拿到了证实是严世蕃下令、郑泌昌何茂才主使、杨金水默认毁堤淹田的证据。胡宗宪用这份毁堤淹田的供状,迫使杨金水和郑何二人一起同他上书朝廷。上书的内容是,这次的事件性质是河堤失修。

淹了的结果是浙江发了洪水,百姓身处疾苦,朝廷借粮给百姓,让百姓改种田还种田,三年内不改稻为桑。

天灾-毁堤淹田-河堤失修,这是浙江官场众人博弈的结果,结果是他们必须听从胡宗宪的意思上书。

这封上书的直接结果,是嘉靖下令胡宗宪、杨金水和谭纶进京。

由于严世蕃的逼迫,加上严世蕃阻断了严嵩与胡宗宪见面的机会,导致胡宗宪没有将原因对严嵩说透,师生之间起了短暂的隔阂和误会。而胡宗宪,则被免去了浙江巡抚的官职,只任浙直总督。

虽然他是浙直总督,嘉靖也说让他看好改稻为桑这件事,但实际上,自此胡宗宪已经不能直接插手浙江地方事务。

同时,严世蕃将高翰文派到浙江任杭州知府,就是先前马宁远那个官。高翰文是翰林院出身,饱读诗书,提了个“以改兼赈,两难自解”,他又是严世蕃提拔起来的。严世蕃派他去,一方面是他既然提了这个主意,正好让他去浙江落实这个政策,另一方面,严世蕃知道改稻为桑这事容易让百姓造反,百姓一旦造反了,就用高翰文的人头顶缸。

高翰文还没到浙江,半路就被胡宗宪截住了。

胡宗宪将浙江官场贱买百姓土地的事一说,高翰文马上表态,坚决不会让浙江这样坑害百姓。所以当高翰文与海瑞王用汲前后到浙江以后,郑泌昌何茂才的事又干不下去了,他俩的本意希望高翰文来压制海瑞、王用汲,没想到他们三个却联手阻挠贱买土地。

这个时候,郑泌昌何茂才的分析就出现问题了。他俩不知道胡宗宪截住了高翰文,并影响了高翰文,他俩认为高翰文是严世蕃派来掣肘他俩的。由此认定,严世蕃派高翰文来的目的,是要他们俩既要改稻为桑,又要安抚百姓不造反,就是要他们多出钱。可即使这样,改稻为桑改不改得成还是问题,因为沈一石就没有那么多钱来买粮,由此五十万匹丝绸的生意也做不了。而杨金水从朝廷回来以后就不露面。

但是这是个误解。换句话说,杨金水的用意或许是让他俩顶缸,但是严世蕃在此刻并没有这个意思。

严世蕃的意思是:改稻为桑-百姓造反不打紧,让高翰文顶罪。

胡宗宪的意思是:不改稻为桑-安抚百姓不造反。

郑何二人认为严世蕃的意思是:改稻为桑-安抚百姓不造反。一旦浙江改稻为桑失败,严嵩严世蕃和织造局,会拿他俩顶缸。一旦改稻为桑成功,百姓造反了,严嵩严世蕃和织造局还会拿他俩顶缸。

说到这里,我们可以回答这个问题的一大半了。

沈一石打着织造局的灯笼去买田,来源自郑何二人的这部分原因是:他们要彻底把水搅浑,把所有人都拉下水,而打着织造局的灯笼去买田,就等于说“君父贱买百姓的粮食”,嘉靖一定震怒,震怒之下严嵩、严世蕃、吕芳甚至清流甚至裕王,一个都跑不了,因为没有清流阻挠改稻为桑,也不会有这么多事。

牵扯了这么多人,天塌下来,那些高个子顶着,郑泌昌何茂才,反而安全了。就算不安全,好歹大家一起不安全。

更何况,打着织造局的牌子,任凭对方是谁,有什么理由,也阻挡不了他们买田。

以上是来自于郑泌昌、何茂才的那部分原因。

下面说来自沈老板自己那部分原因,他是跟着郑泌昌何茂才的意思来接招的,他只是把“买田”改成“赈灾”,所以他这部分很简单。

这里必须先说明一点,那就是郑泌昌何茂才是要让沈一石打着织造局的灯笼去买田,而沈一石实际上是打着织造局的灯笼去赈灾!

上文我们已经说过了,那就是“打着织造局的牌子去买田”这个主意是郑泌昌何茂才做出了错误判断以后下的险棋,而这个主意到了沈一石这里,又出了误会,那就是沈一石认为“打着织造局的牌子去买田”这个主意是严嵩严世蕃他们出的,为的是将裕王和清流给他们的压力,转嫁到织造局身上。

所以沈一石的想法,就是如何化解这场转嫁。而他的办法,就是将灯笼底下暗藏好“奉旨赈灾”,把买田变成赈灾。替皇上去安抚灾民。

那么我们还要问,他能摘得出来么?

不能。

沈一石在这个关口,是无论如何活不了的。他自己的遗书里写得很明白:

上下挥霍无度,便掠之于民。民变在即,便掠之于商。沈某今日之结局皆意料中事。

改稻为桑改不成了,再改百姓就造反了。所以国库没有钱,杀得第一个就是他这个大商人,拿他的钱去补亏空,去打仗。

他将“织造局买田”这件事变成赈灾,其实对他来讲,意义不大,早晚他都是个死。他解决这件事,却至少暂时开脱杨金水,让杨金水保着芸娘。让芸娘能跟个好人,远离这些是非。

沈一石谁都对得起,就对不起芸娘。

至于沈一石本人的高洁傲岸,他的《广陵散》,他个人的内心挣扎,其他答主总结的很好,我没什么要补充的,就不多啰嗦了。

这个问题,至此就回答完了,可是关于这件事,却还有话要说。

无论“织造局买田”事件到底因谁而起,其他各方势力又如何看待,有一点是可以明确的,那就是从这件事开始,嘉靖敏锐地意识到,严嵩已经不能控制整个严党了。

严党下面的人,以严世蕃为首,在很多事上瞒着严嵩;而地方的严党,也可能瞒着严世蕃,这就埋下了祸根。哪怕严嵩迅速做出抄沈一石家弥补亏空的做法,来平息皇帝的责难,但这个影响已经形成。

换言之,这件事才是真正意义上倒严的开始。因为这件事第一次真正让嘉靖对严党感到了不满,而只有嘉靖愿意倒严,倒严才会成为现实。

再有就是,我也想借着这个问题,说说嘉靖。

嘉靖针对这件事责问严嵩严世蕃,说:

朕就是天子,也就是万民的君父。现在朕拿着钱去贱买子民的田地了。朕要真是这样的天子,天厌之。朕要真是这样的君父,万民弃之。

嘉靖这番话的重点在哪里?

第一遍看的时候,我以为重点在百姓没田。后来仔细想想,重点在于君父拿着钱买,直白的说,重点在

玷污了嘉靖的圣名。

为什么这么说?因为嘉靖根本就不在乎他的子民。哪里看出来的?

上文说到毁堤淹田。胡宗宪最后上书报的是河堤失修,整个朝堂都以为嘉靖不知道,可实际上嘉靖知道。吕芳跟杨金水说得很明白:

你什么事儿都没瞒我,我自然什么事儿都不会瞒皇上。毁堤淹田的事皇上都已经知道了,你再去把详情跟皇上他老人家详细说说。 你也是为了宫里好,难得是你不隐瞒,这便是最大的忠。一两个县嘛,皇上心里装的是九州万方。

毁堤淹田,亘古未有,百姓不光是失了地,连命都没了。嘉靖因此责难严世蕃了么?

没有。嘉靖的态度是:

一两银子,十二钱归国库,四钱归他们,朕认了;十钱归国库,六钱归他们,朕也认了。要是他们还想再多捞,连一个胡宗宪都不能容,逼反了东南,朕也就不能再容他们。

只要保证胡宗宪打仗,保证东南不反,保证嘉靖自己够花。他们怎么贪污,怎么盘剥百姓,都能容。

可是打着织造局的牌子去买田,玷污了圣名,就万万不能容。

这叫什么?

这叫以一人之心夺万民之心。这叫视国为家予取予夺。这叫以家奴治天下。

天下之人不直陛下久矣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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